【三家中心】1 童年 Finrod POV

把WB上的段子一口气写完了。第一篇结束,补上了丛林冒险以及分手和分手的结尾(x),不过大部分应该都是糖。

CP:Finrod/Amarie,Turgon/Elenwe,并有宅牙、刷新互动。人物设定非常地放飞自我……以及玩梗预警、虐狗预警。

因为是段子集所以就是这种混乱的结构啦><以及第二、三篇(如果有的话)就是Orodreth POV的《在人间》和Finduilas POV的《我的城市》……



我三十岁左右的时候,每逢祭典,父亲需要邀请Feanaro参加的场合,总会派我去送信,因为他觉得我有种受人欢迎的本领;但实际上我自己比他更早发现这一点。

那个时候我不怎么和那些黑头发的堂兄们一起去冶炼或者狩猎;Makalaure的乐队略为有趣一些,不过我也没有他那样钻进谱子里就出不来的耐心。和他的音乐相比,我反而更喜欢他碎宝石似的新奇的念头。

思想是有气味和声音的,譬如,Turukano的头脑里是碎薄荷清香的兰巴斯味,而每次一靠近Feanaro,我总能听见如水沸腾般细微的尖锐响声。在人多的地方,这些声音和气味就纷繁错杂地织在一起,像带着花纹的斑斓虎皮。它们曾经使我苦恼……太多了,太吵了;而现在我反而被这个只属于我的世界吸引,这头美丽的猛兽现在静静地伏在我的心里,不管走到哪里它都顺驯地伴随着我。它冲我张了张嘴,露出了白色的牙齿,我就知道什么也不能让我害怕了。

 

 

就是这样,我渴望了解每一种不同的思想,就像我渴望体验每一种生活和情感一样。虽说对寿数永恒的艾尔达精灵而言,这并非不可能,不过据我的观察,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将自己局限于某个领域。我的父亲,Arafinwe,他高尚而智慧,也会一直这样高尚而智慧下去。我的伯父Nolofinwe,他在宫廷执剑而立,如同一尊理性与平衡的雕像。而跟随Feanaro做学徒的时候我感到一种不由寻常的激情,倏地一下窜上来,推动着我不眠不休地工作,直到完成后那样的热情消散了,留下等量的空虚。我喜爱他们所有人,却不想成为其中任何一个。

Arafinwe曾经对我说,“你过于贪心了。”

“这样有什么不好吗?”

他眨了眨眼睛,想了想,“每个精灵都有其在乐章中承担的责任,我们的命运像织线一样相互交缠,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进。如果一直望向四周,恐怕会很失落。”

他知道多艰涩隐晦的东西我都能听明白,所以每次也从来不照顾我是个小孩子。“可是,”我聪明地问,“全能的独一之神,Iluvatar,在赋予某个精灵使命的同时,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完成,也会赋予他相应的禀赋吧?那么我的渴望和想法大概也是神所希望看到的。”

Arafinwe发现很难反驳我说的话,就把我抱起来,让我坐在他膝盖上,梳理我有些散乱的头发。父亲的思想是晨雾里一片安宁静谧的海风,让我眷恋。

“或许是这样。”隔了许久之后他说,“但不是我希望看到的。”

这个时候Amme来敲门了,带来一串贝壳相互敲击的声响,轻快地喊,“Ingalaure,Ingoldo,到晚饭的时间啦。”

我的一家人都以智慧闻名,我可能是其中最不智慧的一个,因为我总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,而自发的渴望和理性的思考总是不慎相关。这一点是我最小的妹妹指出来的。我那时都长到父亲的肩膀了,她还只有我半身那么高。

“真是抱歉,”她可爱的样子让我笑了出来,“让你有个不太聪明的哥哥。”

“聪明和智慧是不一样的。”她就一本正经地说,她年幼时性情里就有种坚定和硬朗,“聪明是能不能从厨房偷到晚餐的馅饼,智慧是选择去不去。”

“那么作为一个不智慧又聪明的哥哥,我帮你偷出来一块吧。”

我们俩互相看着对方,突然同时笑了出来。她吃完之后抱着我的脖子,天真又成熟地说,“……但是你是我的哥哥,所以我还是会爱你的。”

我吻了吻她的面颊,“我也是,亲爱的Artanis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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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ngarato试图用一块好看的白宝石把Artanis吸引过去。

“Artanis,你喜欢二哥还是喜欢大哥呀?”他笑眯眯地问,“你要是说更喜欢我的话,就把这个送你。”

“大哥。”Artanis无动于衷地回答。

“哈哈哈哈!”Aikanaro在一旁嘲笑他失败的利诱。Angarato不可置信地转过头,对着Aikanaro做了个鬼脸。“太让我伤心了!”他夸张地说,“你忘了上次是谁从海港给你带了那么多礼物呀。”

我简直忍不住笑,“我们的小妹妹意志坚定,不是礼物就能收买的。”

“我骑射的功夫比大哥更好呢。”他就不甘心地说,“将来可以保护你。”

Artanis扬着她小小的脑袋说,“我不用你们保护。将来我会长得很高,可以保护大哥。”

这下连Angarato自己都大笑了起来。跟馅饼应该没有什么关系,不过Artanis在她的三个哥哥里还是最喜欢我。这可能是由于 Angarato和Aikanaro太亲密的原因,每次他们两个总是不打声招呼地就跟Nolofinwe家的孩子们出去玩了,大部分情况下是 Findekano和Irisse哄诱他们,他们的性情比起我的父亲反倒更像Nolofinwe。当然,我小的时候不少人说我和Arafinwe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之间真正相似的地方有多么地少。这是只属于我们父子的秘密之一。

而我更常跟Turukano在一起,当然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总是家族内“妹妹争夺战”的最终胜利者。虽然当我把这个故事分享给Turukano的时候,他也忍不住一个劲儿笑。

“我绝对能想象到Angarato的表情,”他不似平常那样成熟端庄的样子,眼底闪着狡黠的光,“和听到小Irisse说‘我永远都不结婚,要和二哥呆在一起’时的Findekano一模一样。”


不过我们熟起来倒是因为另一个契机,在Irisse和Artanis出生之前的事情。Turkafinwe和小Curufinwe恶作剧把Turukano推下了河,虽然后来Nelyafinwe狠狠地罚了他的两个弟弟,还拎着他们俩亲自过来跟Turukano道歉,不过很长一段时间看见他们两个都令 Turukano很厌烦。而其中尤为让人火大的是小Curufinwe,他平时一句话也不说,一扬起嘴角,大概脑子里就冒出了什么坏点子吧。 我就去听他的思想,是一片鸦黑色的沉默。沉默也是一种语言,它代表抗拒、逆反、伪装、或者难以言说的脆弱。

一个祭典的下午,我跑到Feanaro的工坊,我姑且算是他不成器的学徒之一,恐怕也是我们家惟一一个走进去不会被赶出来的人。 Feanaro当然不喜欢我,不过他也默许了我的存在,因为我是个缺乏天分、但是足够热情努力的学生。那天提里安没剩下多少人,只有Feanaro不愿意中断他的工作。我向他提了一个构想,他直白地说,“对于你而言可能太难了,而且我现在没时间。”

不过我还是想尝试一下。我留下来给Feanaro打下手,偶尔问他一些问题,他就断断续续地回答我,他讲起这些似乎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,不再是我平时印象中性格严厉恶劣的大伯,而是行走的灵感,将思想变为实体的一种奇妙的力量。这样专注的工作也让我着迷,可是一直呆在这里,任凭那股灵感把自己烧成灰烬,也会错过许多的乐趣,比如热闹的节庆?我这样矛盾地想着,直到劳瑞林的光辉渐暗,小Curufinwe跑了回来,看见我们正在讨论,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,竟然有些愠怒了。

“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。”我告辞离开的时候,小Curufinwe突然开口说话了,闷闷不乐。

当时躲在一边的Turukano后来告诉我,他用上了把玩得正开心的Irisse拽回家的力气才忍着没笑出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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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rukano拒绝了一个女孩子的求爱。Angarato兴致勃勃地来跟我分享这个消息,其实我早就知道了,但是为了不让他失望,就做出惊讶的样子。

“是吗?是谁呀?”我不可思议地问。

Angarato压低了声音,让我和Aikanaro围过来,我们三个头聚在一起,绕成一个小圈。他低声讲,是提里安城最好看的姑娘之一,她鸦黑的头发像流动的锦缎;性格也热情大胆,似乎有一次见到远游回来的Turukano就一见钟情了,然后就一直在追求他,可是Turukano似乎更喜欢一个凡雅女孩。

“可惜,我倒是挺喜欢那个姑娘的。”Aikanaro评论。

Angarato笑嘻嘻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,“那你不是正好有机会去追她了嘛。”

“我才不去咧。”Aikanaro撇撇嘴,“不过,凡雅的女孩都太温柔了,没点热烈的生命力。”

“那你不如去追Feanaro的女儿好啦。”Angarato就打趣他,我们三个笑成了一团。

“不要说出去啊。”最后Angarato转了转眼睛说。我和Aikanaro点点头,不过我猜测Angarato多半已经把这句话重复许多遍了。Artanis走了过来,看到我们三个窃窃私语,露出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,不屑地扫了她的蠢哥哥们一眼就离开了。

 

我问过Turukano这个问题,不如说他是自己讲给我听的。那个时候Turukano已经长成了小Nolofinwe的样子(外貌上和性情上),一身白衣服永远整理得一尘不染,说话也比他的兄弟们更加正式。

“我和Arakano跟父亲更像,Findekano和Irisse和母亲更像。”他说,“不过父亲更喜欢同他不像的那两个呢。”他听起来也不是很失落。

“……那个女孩也像是Irisse的性情,易于热衷于某个事物,又迅速厌倦了。这样的爱燃烧得快,消散得也快;而我想要更温和持久的情感,和长久稳固的家庭。我们将做一个温馨的牢笼,然后安于其中,抵挡一切的变化。”

Turukano所爱的凡雅女孩名叫Elenwe。她像典型的凡雅女孩一样,美丽、沉静,虔诚而传统。但她个子在她的族人中不算高,像一根苇草般柔弱,我猜,她的爱可能也像苇草一样坚韧。

这个猜想不是毫无缘由的。一天夜晚宴会即将散场,人影稀疏的时候,我撞见——嘘——不远处Elenwe先向Turukano表白了。

“……我是那种只忠于一个人的女性,那个人就是您。[1]”她说,带着与她温顺的面孔不符的莫大的坚定,“虽然将这个事实说出来违背了我的矜持。我不知道怎么讨您的欢心,但是当生命在永恒中逐渐变得疲惫冰冷时,我与我的爱会一直陪伴您。您又将如何对我呢?”

像溪水缓慢地冲刷着石头一样,Turukano的表情舒展开,露出喜悦的微笑,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,“我爱您,当然,我长久地、深刻地爱着您。……我会为您披上嫁衣。”

他抱起Elenwe在半空中轻盈地转了一圈,星光和笑声在她的长发间闪烁。我离开去拿了一把琴,躲在一棵树后面弹奏起来,一首关于爱情的歌,我想他们也许需要些气氛。隐隐约约地我似乎听见Elenwe说,“……我要我们的孩子头发像我,眼睛像你。”

那些旋律就好像中了迷咒,全部汇聚到她身边了。我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情感,将自己的生命如此紧密地同另一个生命联系在一起……这样的想法吸引我,又让我觉得害怕,我自己的心恐怕很难接纳另一个灵魂;我是不愿意让他人太了解我的。

“您弹得真好听,也真淡漠呀。”在我没注意的时候,就有另一个凡雅女孩过来了。

“我叫Amarie。”她说。

 

 

Amarie站在高高的白树下,劳瑞林的光线从她浅金色的头发一直落到她美丽的海蓝色眼睛里。她的思想方才还是一片熟睡的海,但是转瞬间就变成飓风下的荒原,有一只鸟从其中飞出来,停歇在她头顶的树枝上。

“你从刚才起就在走神。”她说。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“抱歉,我盯着上面那只白鸟看,差点忘了眼前更美丽的事物。”

她偏了偏头,表现出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。不过她开口的时候,说的却是,“Surinen。”

“嗯?”

她笑了笑,指着我胸腔的位置,“那里有一个美丽的猛兽,它刚刚对我露了露牙齿呢。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。”

Amarie简直聪明得可怕,又有过于敏锐的洞察力。有一个过于了解自己的恋人,真让人又欣喜又无奈。我就再也没有试图探查她的思想了,但它们仍然吸引着我,我也乐意听她自己模棱两可地讲出来;从来都是不被全部满足的渴望才能长久。我们开始分享彼此喜爱的书籍和活动,我携她去维林诺极北的冰海,她带我去泰尼魁提尔山视野最宽阔的地方看平时难得一见的星象。我们也会做一些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,比如夹着情诗的书信,比如在泰尔佩瑞安的银光下守夜,比如手挽着手一起参加某些庆典,似乎是宣告一种关系的建立。我当然是快乐的,也有些恍惚:这大概就是恋爱了吧?

有一件事情我们都喜欢,就是辩论。有的时候是和其他人一起,譬如Elenwe从来都只是安静地听我们说,Turukano喜欢做定义和说一堆抽象的概念,Makalaure一言不合就扔出个隐喻,Artanis总是最后井井有条地总结。更多时候是我们两个单独。有次我们在树下,就“爱情是不是虚妄的”这一点讨论起来。

“爱情是一种混合物;恋爱中的人总是带着某种期待,这种期待有针对对方的,比如娴静的伴侣身后是安宁稳固的未来;也有针对自己的,比如毫不保留地坠入爱河或者自我牺牲。”她凝视着我,认真地说。

我想了想,“那么按照你的说法,有两个人的期待互相合拍,就会造成一种拥有对方的假象了吧。这真是有些悲观。可是如果恋人们沉浸在其中,察觉不到宝石上的瑕疵,那么爱情对于他们来说,也是纯粹的。——宝石的瑕疵不可能因为忽略而消失,爱情却是完全主观的。”

她嘴角翘了翘,“这样似乎也说得通。而且有谁又会因为爱情的虚妄就抛弃它呢?”

我吻了她,我们在那棵白树下订婚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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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关于Surinen的故事,也和它没什么关系。

那年我三十岁左右,随整个Finwe家族去南方Orome的森林边缘野营。父亲之前从没带我去过那里,一切未知的事物都让我着迷。我吃完了午餐,和每一个长辈问候了之后,就悄悄溜出人群,盯着森林里的雾气和变得冷冽的天光。过了一会儿,我发现小Curufinwe也走了过来。自从那次他感到我威胁了他在Feanaro工坊中的地位(事实上并没有)之后,我大概就在他的黑名单上了。这反而让我更想和他打招呼,“中午好,Curvo。你怎么到这里来了?大人们会担心的。”

他瞪了我一眼,目光转向Nolofinwe两个儿子的方向,“那边是一群傻瓜。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。”

“我能理解为你刚刚表示了对我的智慧的欣赏吗?”

“不,只是一群傻瓜和一个傻瓜的区别。”他毫不客气地回答,眯起眼睛观察我的反应,发现我没有生气之后有些失望。

“你想进去看看吗?”我指指森林深处。

“陪你满足愚蠢的探险心吗?别做梦了。”

“总比和一个傻瓜干坐着要好吧。”我站了起来,跳上了一块石头,“我拉你上来?”

他愣了愣,灵敏地跳到我身边,声音跟一只猫一样轻,没好气地说,“我走前面,你会迷路。”

 

越向深处走,森林就越灰暗,几乎没什么颜色了,日光也几乎透不进来。不过,周围除了树木,枯叶和泥土,什么也没有。我们发现了一条激流,沿着河一直走,到了一处不算高的断崖,水流从这里倾泻而下,淌进黑暗中。

“没有路了。”我朝水里扔了一块石头,“从这里掉下去的话,会很危险吧。”

“……Curvo?”

“Findarato,你转过身。”他说,“你看那些……是什么?”

风和日关一样被挡在了外面,幽邃的深林中,有些绿莹莹的磷火,从周围向我们逼近。

“‘是一颗星,将这世界打量,将这世界鄙夷,在自身灼烧中燃尽。’”我干涩地念起一首诗来[2]。

等我们能听见爪子刨地的声音和动物低低的嘶吼之后,就再也没法欺骗自己了。

“……Curvo,你能杀死狼吗?”

Feanaro黑头发的末子就沉静地把手放在腰间佩戴的小匕首上,呼吸一丝不乱,目光坚定又凶狠,让我感到了希望。

“……不能。”

他转过身,面无表情地说,“——我们还是跑吧。”

我惊呆了。

“——往哪里啊?!”

磷火、爪子和獠牙靠得更近了。我想Valar的动物大约不会伤害精灵,但又回忆起这里有许多Melkor被关押起来之前制造的黑暗妖物。

“你会游泳吗?”

我们想到了同一个方法。

“不会。”

“我也不会。”

“那么Mandos的神殿见吧。”

在狼群一拥而上的前一秒,我拽着他跳进了河里,耳边轰地一声,我们就被剧烈的水流裹走,重重地落到了下方的河里。

 

 

“咳,咳……”

我扶住了岸边的石头,吐出一口水,终于感觉刚才那种可怕的窒息感渐渐远离了。刚刚爬上岸的Curvo半死不活地趴着,抬头朝我望了望,使劲把我拽了上来。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之后,寒冷就侵袭而上,我们都冻得脸色发白,脚步也不怎么能挪动了。

“我们得生点火。”我瑟瑟发抖地说。

回答我的是同样虚弱的声音,“还得找点东西吃。”

于是我去抱来了枯枝开始生火,Curvo用匕首把树枝削尖,就钻进了森林里。等到暖烘烘的火光亮起来之后不久,他就拎着三只鸟回来了,用外套包了一些果子和蘑菇。

 “Curvo,你说精灵会冻死,或者饿死吗?”

我一边啃着一只烤鸟,一边问。

他咽下了一口食物,“……大概会吧。不然‘饥饿’和‘寒冷’的感觉存在就没有意义了?机械不会有无用的零件。”

“你是说,神的造物就更不可能有‘多余’的感觉了?”

他想了想,撇着嘴说,“大概吧。”

“对于神来说,我们只是更高级的一种机械么……完成那个辉煌的乐章。”

“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。”他不满地说,“总得先走出去再说。还是说你想死在这里?”

“我不想死。”我摇摇头,“但是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
“你这么说简直像我二哥从前的样子。”他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,“父亲就会说,把思考这些的时间用在工坊里,即使是他的水平也能做出不错的东西了。”

但是我知道Makalaure和我不一样,他的心从来都是满的。这个世界有许多美好的事物,比如创造、比如音乐和诗歌、比如爱情,任何一项都足以支持艾尔达永恒的生命,但是任何一项都不能给我坚定的、无法动摇的信念。难道生命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,就像思考生命是否有意义这个问题一样没有意义;可是我仍然对它充满了热情,这真是奇怪的事情。

 “我觉得你是冻坏了脑子。……而且再怎么说,提里安也比曼督斯要有趣得多吧。”

小Curufinwe就偏过头去,以一种高傲的方式宣告了他的胜利;我想想竟然无法反驳,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喂你干嘛!最后一只是我的!”

“我先拿的。”

“——我打来的!”

“那一人一半吧。给你,不用客气。”

“为什么表现得反而是你很慷慨的样子?”

“因为我本来就很慷慨啊。”

“……滚。”

但是因为冷,我们还是背靠着背坐到了一起,往火堆边又挪了挪,为了能多保存一些温度。森林里完全黑了下来,浓茂的叶片上空恐怕已经亮起了星光,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。父亲和母亲正在找我吗?Feanaro和Nerdanel恐怕也在,还有Curvo的四个哥哥们……

“我们轮流睡,得有一个人醒着。”

我迷迷糊糊地应答了一句,就被困意吞没了,睡死过去之前感到头被另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。

 

之后我们沿着河流的方向往回走,爬一段坡停下来歇一歇,在路上留下记号,还要随时警惕着周围的猛兽。有一次我们在躲藏的山洞里看着一只棕熊走过去,还有一次是被一只老虎发现之前连滚带摔地冲到隐蔽的地方。大概过了一天一夜,终于快回到了森林边缘。这一片残留着许多脚印,大概是大人们之前来过这里。

“我觉得我们天黑之前就能走出去。”Curvo熄灭篝火的时候,我说。

他把一块蘑菇丢进嘴里,含含糊糊地说,“你昨天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“Curvo。”

“啊?”

“……你的头上为什么长了两只角?”

“啊?!”

突然一下子,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扭曲了,像是水里的漩涡。树枝相互缠绕,封闭了一条路,打开了另一条;天空上闪着雷电,森林里流淌着黄金,明亮的、五颜六色的极光一涌而入。我所有的感觉混合在一起,分不清是听到了气味,还是看到了声音。一只有着斑斓毛皮的漂亮的老虎在我身边;我的四肢很沉,栽倒了下去。

“Findarato……”

小Curufinwe的声音遥远地好像从Mandos的神殿传来一样。我张了张嘴,发现很难发出声音。

“见鬼,那边的蘑菇有毒,你吃之前不会看看吗!喂你还醒着吗……”

他应该是使劲地在摇晃我,拍了拍我的脸,但我现在知觉很钝。

“Findarato……”

这个时候我们同时听见了Arafinwe的声音,也许他守在这一片,以防我们在被其他人找到之前就先回来了。

“我去把Arafinwe带过来。……你不会就这么死掉吧?”

“我不会死的。”

我喃喃地说。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勇敢、视死如归,而是因为我没有根据地就是这样相信着。

“……我还会活很长、很长一段时间。”

小Curufinwe的轮廓远了一些,他跑了两步,又转过身,“千万别死啊。”

他就迅速地跑远了,那只老虎温驯地伏下了身,我艰难地把手放在它美丽的毛皮上,低低地说出了一个不知怎么想到的名字,“Surinen。”

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。

 

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完全不知道了,只记得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,中午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我的眼皮上。Amme趴在床边睡着了,等她朦胧地抬起身,看到我睁着眼睛躺着,一下子哭了出来,紧紧地抱住了我。我被父亲禁足了三个月,唯一一次出门是跟着他去向Feanaro和Nerdanel道歉;Curvo的情况应该不会比我更好。

据说当小Curufinwe找到Arafinwe的时候,他们正准备一起返回,转身看到一只老虎驮着昏迷的我,缓缓地从森林里走了出来。它把我放在柔软的草皮上,然后迅捷而优雅地返回了森林,从此再也没有人看到过。

“按理说你不是应该被吃掉吗。”小Curufinwe带着点失望评论道。

“谁知道呢。”我说,“可能因为我是被神眷顾的吧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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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现在,我的童年结束了。那些诗歌与幻梦的日子在飞速地远离我,眼前的人群像急流一样:Feanaro和他的追随者们走在最前方,他们以愤怒为食粮,以仇恨为武器。Nolofinwe和他的人民跟随其后,Findekano眼底闪着异样的兴奋,Irisse也如同她的长兄,而Turukano是一个人离开,他没有告诉Elenwe任何消息。我的家族在最后,父亲频频回望艾尔达的灯塔,那银色的光芒每微弱一丝,他的悲伤就更沉重一些。他也不愿离开我的母亲;就像我的父名是Telerin,母名却是Quenya……Angarato和Aikanaro带着Artaresto,几乎要追上Findekano他们,Artanis则留在父亲身边,眼睛却望着前方,她真的长成高大又勇敢的样子了。每个人怀着相似却有各异的目的踏上了这个艰险的旅程,而我也要加入他们了。

这个决定和黑暗的降临一样突然而仓促。我们只花了半天的时间收拾行装,我匆忙地跑到泰尼魁提尔山去找Amarie,她正踩在梯子上,熄灭天花板上的一盏灯,那是我们订婚的时候我送给她的礼物。

“我听说了,发生的事情,还有你的决定。”她走下梯子。

提里安城这两天是如此嘈杂混乱,这里却异常地安静。

“我要走了,你想一起去吗?”我艰涩地问。

和我预想的一样,她摇了摇头。

“如果你像Turukano那样,我也会愿意抛下一切追随你一起走的。……可是你永远不可能完全属于我。”

“如果我像Turukano那样,你也不会爱我了吧。”

她叹了口气,“……是这样。”

“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呢?”

“我为什么不能装作看不见宝石上的瑕疵呢?”

沉默了一会之后,我吻了她的手,祝福她,以一切阿尔达最美好的事物为名,然后一步一步地离开了。现在我站在这条河流的岸边,听见Artanis和一些家臣似乎产生了争执。他们推着一辆车,里面装满了他们各式的珍宝。“我们不是去游玩的。”Artanis严厉地说,“这些宝石只会成为负担。”

“让他们带着吧。”我走上前阻止了Artanis,“宝石已经是我们所有的负担中最轻的一种了。”

我们走了一段路,突然听到Elenwe气喘吁吁地追上来。已经明显能看出她怀孕了,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。走在前面的Turukano得到消息,连忙冲过来扶住她。

“你要抛下我吗?”她一把抓住Turukano,生气地质问,“你不爱我了吗?”

Turukano哽住了好久,我知道他是想违心地说“不爱”的。但他最终还是说,“我深刻地、痛苦地爱着你。可是前路太危险了,你要回去,我不能给你永恒不变的安宁了。”

Elenwe环视着周围流动着的面孔,“假如有危险要发生,那就让它发生;假如这个世界要改变样貌,那就让它改变吧!我不会改变。”

她凑上去吻了Turukano,这样Turukano就再也不能把她推开了。

“原谅我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“原谅我……我糊涂了。我们一起走。我们的灵魂明明是一个。”

送Elenwe过来的是Amarie,她转身离开之前,悲哀地微笑着,对我说,“永别了,Findarato Ingoldo。”

“不,我的Amarie,”我说,“是再见。”

 

现在我们站在凝滞的浓雾下,望着海峡对岸的火光。背叛和杀戮像浓云一样覆在我们对中洲的渴望之上,这个新世界在初始的时候就向我们展示了它的恶意和痛苦。

Nolofinwe前来找我商议,因为父亲已经返回了,由我带领我们家族和追随者们。我送了Arafinwe一段路程,直到他说,“你该回去了,别让他们等太久。”

他的悲伤如此地深切,过去清朗的海风变成风暴后的一片废土,感染了我。我是父亲的子女中最像他的一个,即使只是外貌上如此,我知道他也希望我随他一同回去。我为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决定向他道歉,还有向我的母亲;她可能不愿意原谅我们了。Arafinwe挥了挥手,“你们都足够大了,有了自己的意志。我不会为此责备你们,希望你们也不要责备我。”

“那么我离开了……我会保重。”

最后一次,我向父亲长久地、深深地行礼告别。出乎我的意料,他回答,“我不祝你保重,这只是我的愿望。我祝你得偿所愿。”

于是我和Nolofinwe,带着我们强大的人民,站在了冰川前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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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名叫Findarato Ingoldo,后来在历史上被称为Finrod。我是诺多王族第三代,Arafinwe金发家族长子。我是一个诺多精灵,也是凡雅和帖勒瑞。我是被神眷顾之人,也是被神诅咒之人。我从出生起已经度过了漫长的197个双树年,我的生命才刚刚开始。我拥有一切,一无所有。

“Surinen,走了。”我在心里说。那头美丽的猛兽用爪子兴奋地刨了刨冰面,眼神亮得出奇。

我们就从这里出发,去征服新世界。

 

 

 

第一部 完

 

[1]化用了Bonbon Rose的歌词。

[2]赫尔曼黑塞的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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